长江鲥鱼：贵族式死亡之谜（百度一下，你就知道之二）

sowa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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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，已快接近长江鲥鱼的忌日了。

某一年的五六月间，数十上百万条的满怀鱼卵、鱼精液的雌鱼、雄鱼们，撞向长江某一段的水电坝，长江鲥鱼以其娇贵身躯，撞水泥岩壁而亡，尸骨遍江。

此后的连续数年间，年年如此，只是鱼的数量越来越少，直至一条也没有了。

长江鲥时，绝迹于长江。

长江中的鲥鱼绝迹于何时，不可考。有认为是1996年，但寻问当地鱼贩，一般都认为只是近两三年间，才彻底没有长江鲥鱼的。而鲥鱼当时的售价，已高达5000元一公斤左右，而且，这些鱼是从不需要进入市场的：早有人候着渔夫——只要捕到了，便送到指定地点。

百度一下“百度知道”，你就知道：

“鲥鱼与河豚、刀鱼齐名，素称长江三鲜。‘芽姜紫醋炙鲥鱼，雪碗擎来二尺余。南有桃花春气在，此中风味胜莼鲈。’这是宋诗人苏东坡描写鲥鱼的诗篇。鲥鱼产于长江下游，以当涂至采石一带横江鲥鱼最佳美，素誉为江南水中珍品，古为纳贡之物。鲥鱼形象秀而扁，鳞白如银，肉中多细刺，唇边多米点。性物娇，惜鳞，离水即死。农历五月初鲥鱼即能上市，上市持续时间仅20天左右，因而愈加名贵。鲥鱼肉厚味道鲜美，宜清蒸。”

这样的表述基本上是准确的，稍有可商榷的，大约有两处，一是上市持续时间，大约远远不止这个数。长江鲥鱼属于洄游性鱼类，每年从阴历3月开始由海入长江，溯流而上，这一路奔袭，一直沿续到阴历5月，其捕鱼期也由长江入海口一直向上游漫延。所以，从这个角度讲，捕鱼期在两个月以上，而在其经过的当地时间为20天，应该是正确的。所以，鲥鱼者，“时鱼”也。

其次，说是“以当涂至采石一带横江鲥鱼最佳美”，这争议会比较大，百度一下就会知道，每一个地区的人，都会认为自己所处的地方都是“最佳美”的，想必“知道”的这位大侠也是“当涂至采石一带”人氏吧。而本人处于长江入海口最下游地段，所以，也会说，在长江最下游地区的鲥鱼最早（这应该没有异义），也是“最佳美”的。当然，我的理由也是最充分的：从大海中返回长江配种产卵的鲥鱼，由海入江时，最为肥美，一路上溯，越上行，越消瘦，鱼的肉质也越差。此为明证。

鲥鱼相当的“贵族化”：百度一下，可以在历史上查找到无数文人骚客写下的有关鲥鱼的诗文，沿长江下游一带，只要是有些文化古迹的地方，都会有当时的名人赏鱼的佳文。


罗列几段以祭示：

板桥曾有诗云：

　　 “扬州鲜笋趁鲥鱼 ， 烂煮春风三月初；
　　       分付厨人休斫尽 ， 清光留此照摊书。”


清代诗人臧谷：

“小东门外市声哗，走遍长街日已斜，樱笋鲥鱼都卖过， 一声声喊大西瓜。”


郭士璟：

“约指樱桃熟始回，蜀岗一上一徘徊，为甚郎桃丝网去，鲥鱼不见江边来。”


尤其明清时代，鲥鱼成为纳贡的精品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载有：“鲥出江东，今江中皆有，而江东独盛，故应天府以充御贡。”至少说从明代“鲥贡”即已开始。


至于长江离京城三千路程，当年自然无“空运”之说，要将出水便死的尤物送入宫中，绝非易事。有人云，是把出水的鲥鱼用窖冰冻起来，以快船沿京杭运河或以干脆以飞骑“速递”，所谓“白日风尘驰驿骑，炎天冰雪护江船”。且慢，其实，这一方法并不可取，在我的当地流传的送鱼进京的方式比此要聪明许多：煮一桶猪肉，起白色而未固化时，行于江中，有鲥鱼出水，即丢于桶中，上覆一叶荷（以防颠簸溢油），以快骑运送进京。从现代科学观而论，这一方式比“窖冰”方式，既方便，又能真正保鲜。


然则在民间，鲥鱼的名声实在没历史上流传的名贵。

与刀鱼、河豚相比，鲥鱼的价格一直是它们的两到三倍。但即使如此，当年的猪肉价为七毛七，而鲥鱼也仅九毛六而已。说明它离平民并不遥远。但平民却很少能吃到真正时鲜的鲥鱼。这是因为，鲥鱼之“鲜”，尤为珍贵，鲥鱼离水即死，吃鲥鱼，厨师要候在江边，有鱼离水即立即运送回厨房，洗净入锅。而到了流于市场的鲥鱼，早已不够新鲜，而此后的冰冻鲥鱼，其“鲜”早已荡然无存。这就是初啖鲥鱼之人，往往认为还不若普通江鲜的道理。


而鲥鱼，明代陆容在《菽园杂记》中称“时鱼为吴人所珍，而江西人以为瘟鱼，不食”。其原因即在于，洄游到江西时的鲥鱼，净身寡肥，味同食蜡吧。


其实，也正如其实许多洄游性鱼类一样，鲥鱼并非仅专入长江之门，宽泛而言，鲥鱼出入于我国沿海的各条江河，但除了长江鲥鱼，无一出名。而在广东，甚至鲥鱼被称作——三黎鱼，一种普通的鱼而已。

而远在美国，也有鲥鱼，在美国的鲥鱼其味与当年的长江鲥鱼也是不可媲美的。

每年，都有人将彼地的冰鱼鲥鱼运送到长江一带，但其售价，以低到不足40元一公斤的地步。即使这样，也鲜有人食用。因为此鲥鱼已彼鲥鱼。而通过多年努力，科研工作者已然将美国鲥鱼人工繁殖、养育。即便如此，这些鲥鱼，也荡然无存旧时长江鲥鱼的风韵。

《晏子春秋•杂下之十》中有云：“婴闻之：橘生淮南则为橘，生于淮北则为枳，叶徒相似，其实味不同。所以然者何？水土异也。”

及至此时，人们才知，长江鲥鱼，乃鲥鱼中的贵族，甚至就是鱼类中的至尊至贵之族。其只生于长江，只按一条生存洄游路线生长繁育。也只在那一时，才彰显鲥鱼那一“时”的鲜美。其惜鳞如命：一旦触网，令死也不挣扎也损鳞皮；其离水即死：不能与水有须臾的分离；其对水质要求甚严，这几十年来的长江水质，如何可以生得养得如此的贵族显宗？


长江鲥鱼生存的时代已然逝去，作为贵族的长江鲥鱼可以存活便失去道理。长江鲥鱼的绝然而去，便是历史的必然了。（百度一下，你就知道之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