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时“放手”

sowang

倒计时卡片越撕越薄，儿子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，我隐隐感到有些紧张。
按说，我是不应该紧张的。高中三年，儿子的成绩由班级倒数第十，慢慢爬至正数前十五。以这样的成绩，考个二本应该没问题，但我期望他能超常发挥，考个一本。
高考前一天，我先去考场踩了点，准备带儿子也去熟悉下环境。但儿子不听，将换下来的凉拖鞋踢得老远，“砰”地一声带上防盗门，“咚咚咚”地下楼了。两小时后，儿子没有回来，我有些不放心，就赶忙出去寻找。各个教室找了个遍，最后在足球场上发现了儿子的身影。我连喊几声，儿子大汗淋漓跑过来，气鼓鼓地说：“我和几个同学玩一会儿，你就这么大惊小怪地跟踪，把我当特务是吗？”我压下心头正在往上涌的怒火，尴尬地笑了笑：“明天就要高考了，可不能劳累啊。”
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临。6月7日吃过早饭，我准备送儿子去考场，却被儿子瞪了一眼。我怕惹他生气，影响临场发挥，就骑着自行车，远远地跟在后面。儿子的自行车骑得飞快，一转眼就消失在人流中，失去了跟踪目标，我只好折回单位。坐在办公室里，我的心思却一直在考场：今年的语文卷子难不难？作文题是什么？儿子做得顺利吗？熬到十一点，坐不住了，赶到考场大门外。这里早已人山人海，送考的家长冒着炎炎烈日，一脸焦虑地朝铁栅栏里张望，交卷铃声响起，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出。我瞪大眼睛，在黑压压的“潮水”中打捞儿子，但直到最后一名考生走出校园，我依然没有看见儿子。急忙赶回家，发现儿子早已回来，正坐在桌边等我吃饭。见我一脸汗水，儿子有些不悦：“爸，我又不是小孩子，能走丢么？”一句话，噎得我没了脾气。
饭桌上，我们只字不提语文卷，回避与考试有关的字眼。倒是儿子先开了口：“爸，这次的作文题是 提篮春光看妈妈 ，有意思。”有意思？有意思我也不回应敏感话题，我怕自己一不小心，影响了儿子的情绪。
午后小睡了一觉。两点一刻，叫醒儿子。儿子洗把脸，喝杯凉开水，带上考试用具下了楼。我没有护送，傍晚也没有去接。我想，儿子大了，是时候放手了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，突然感到头晕，中午开始发高烧。妻子已去农资小店上班，儿子不让我作陪，坚持要我去医院。拗不过儿子，加上身体实在扛不住，我便到附近诊所挂点滴。下午一点四十，我拨打家中电话，连拨五次，无人接听。我有些不安，提着吊瓶急忙赶回，楼道口不见儿子的自行车，我知道，儿子已经提前出发了。
下午考的是英语，这是儿子的强项。从考场回来，儿子显得轻松了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，但这笑容并不像胜利凯旋时的释放和舒怀，而是藏着难以觉察的不安。
6月25日，高考分数线公布。我和儿子兵分两路，儿子拨打查询电话，我登录招生考试网。中午时，终于查到儿子的成绩：556分，比一本线分数低7分。平时成绩没儿子好、既没有人陪读、也不受关注的姨侄女，考了589分。仔细查看各科成绩，发现本该是拿高分的英语，竟然丢了32分。儿子有些泄气地嘟囔着：“那天怕迟到，中午没敢睡，在考场上昏昏沉沉的，又担心考砸了，结果好几道听力题没听清……”

这次我没有责怪儿子，而是忿忿地质问自己：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生病呢，为什么就不能坚持最后一下呢？但自责也无力挽回现状，儿子填报了西部城市的一所二本院校，在那里读完本科、硕士，又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，生活才渐渐安定下来。
又到一年一度的高考日，看着街头一脸紧张的考生和家长，不由得想起当年的陪考经历。虽然高考是成人后的第一次选择，但这并不是决定人生命运的唯一机会。不妨选择适当放手，给孩子适度的自由空间，让他们自己把握人生的方向盘，家长坐在副驾驶位置，仅在转弯和岔路口提醒一声就行了。可是这样浅显的道理，作为局中人的自己，当时又怎能看透呢？
(原标题：高考时“放手”)
本文来源：北京晚报